作者:徐晗溪
在当代著名画家吴冠中先生诞辰一百周年之际,他创作于1988年的墨彩画《狮子林》亮相中国嘉德2019春季拍卖会,并于6月2日以逾1.4亿元价格成交,创下其中国画最高价纪录,引起了广泛关注。
吴冠中被认为是中国美术的先行者,是曾被公派至法国留学的美术生,也是同批出去的3位学生中唯一在学成之后选择归国的。他带着对祖国故乡的深情和责任回来了,并从此引导了20世纪中国画坛的“油画民族化”和“国画现代化”探索,是20世纪至今中国具有重大影响力的艺术家、教育家和思想家。
1960年,当时在北京担任美术教师的吴冠中曾利用暑假自费来海南写生,创作了一批具有海南风情的油画和水彩作品,其中名为《椰林与牛》的画作还曾亮相2009年春天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耕耘与奉献——吴冠中捐赠作品展”,被吴冠中认为是他“最好的,最满意的”作品之一,可见海南写生之行在吴冠中心中的地位。
17岁对艺术“一见钟情”
1919年,吴冠中出生于江苏宜兴北渠村,自小家境贫寒,从小学起,吴冠中学习成绩常常名列前茅,先后考取过无锡师范与浙江大学代办省立工业职业学校的电机科。1936年夏的一天,在浙大高级工业职业学校暑假军训中,他认识了编同一个班的国立杭州艺专预科的朱德群。在朱德群带领下,吴冠中走进位于西湖边上的杭州国立艺专,立刻被西方现代艺术“敏锐的感觉和强烈的**”所征服。
“我头一次窥见西湖艺专,立即忘乎一切地醉倒于琳琅满目的油画、素描及水彩的‘石榴裙’下。我确是怀了恋爱情怀,中了丘比特之箭了。”不久吴冠中违背父命,弃工从艺,考入杭州国立艺专学习西洋画。
根据有关资料,当时的杭州艺专,校长是林风眠,教授有吴大羽、刘开渠、雷圭元等,很多都是法国“海归”,有些教授干脆就是法国人,教学方式和观点几乎都是法国美术院校的翻版,图书馆的画册和订阅的期刊也多半来自于法国,就连学生也修习法语。
吴冠中爱上梵高等法国印象派画家和他们的作品,在二战结束后,他便努力攻读法文,希望到巴黎去留学。日本投降不久,教育部考选战后第一批公费留学生,全国42个名额,其中绘画1名,雕刻1名,他与熊秉明都考取了,于1947年赴法国深造。
“巴黎三剑客”的“彻夜长谈”
1947年8月,吴冠中抵达巴黎进入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他利用课余及假期参观卢浮宫、凡尔赛宫等,几乎游遍了欧洲的美术馆和博物馆。次年,他转入了苏弗尔皮教授的现代美术工作室。苏弗尔皮的画风磅礴而沉重,主题大都是对人性的颂扬,吴冠中非常崇拜他,也是他启发了吴冠中对西方艺术品位、造型结构、色彩力度等学艺途中最基本的认识。
“他是我最敬佩的老师,影响我终生的艺术创作和人生道路。”苏弗尔皮教授的一些观点,让他如醍醐灌顶:艺术分两大类,一类是小写,可以悦人耳目;另一类是大写,它能感动你的心魂。并且,“漂亮”和“美”不同,“漂亮”是贬义,当你描绘一个客观事物,为了真实而过分执念于琐碎细节的塑造,是“无谓的渲染”,而艺术家追求的“美”应该“像饿虎扑食,咬透捕猎物的灵与肉”。
3年公费留学读完之后,吴冠中在巴黎面临去留的选择。1949年末,同在法国的“三剑客”赵无极、熊秉明和吴冠中,就要不要返回祖国进行了彻夜长谈。后来谈及当初坚持回国的原因,吴冠中说,他当时在巴黎看到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生活是艺术的源泉”这句话对他触动非常大。
1950年,吴冠中谢绝了苏弗尔皮教授替他申请公费延长的好意,告别塞纳河,登上了归国的轮船。“梵高给我很大的影响,他写给兄弟的书信,他叫他的兄弟回到故乡:你不要在巴黎了,你是麦子,必须要种到麦田里你才能成长。这当时给我很深的印象,我必须种到麦田里去,我也是麦子。”
“我的终生情人是文学”
回国后,吴冠中先后任教于xx美院、清华大学建筑系和xx工艺美院等院校,很快就在风景画创作中探出一条新路。几十年的艺术生涯中,吴冠中行数万里路,积数万张稿,在写生中搜集创作素材,获取形式美感。
他写生时的痴迷与拼命,非常人所能及,他能一整天不吃不喝,连续作画,似乎靠光合作用活着,外号“植物人”;他在外写生数月,风吹日晒,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多次被人误认作“要饭的”。
1960年暑假,吴冠中想自费去海南岛写生。妻子朱碧琴面有难色,因为家中经济实在困难。当时,吴冠中曾写了一本介绍波提切利的小册子,寄给上海一家出版社,眼巴巴等着稿费,没有想到等来的却是出版社的退稿。但他还是决定去海南。
“海南与法国南部有许多相似之处,吴冠中先生作为一名艺术家之所以在1960年代就选择来海南写生,一定是有艺术上的考量。”海南省美术家协会顾问王家儒认为,油画的灵魂是光与色,海南的光与色非常强烈,加上其浓郁的地域色彩和独特的人文情调,对当时锐意推进油画民族化与中国画现代化的吴冠中有着强大的吸引力。
吴冠中到了兴隆农场招待所,人家一看介绍信,他是北京来的副教授,连忙安排他住最高级的房间,房间里有沙发衣柜,他哪里住得起,连忙拒绝,说只需住职工宿舍就可以了,最后住进有上下铺床位的最便宜的房间,他才安下心来。
“从艺以来,如猎人生涯,深山追虎豹,弯弓射大雕,搜尽奇峰打草稿。不获猎物则如丧家之犬,心魂失尽依托。在猎取中,亦即创造中,耗尽生命。但生命之花年年璀璨,人虽瘦,心胸是肥硕壮实的。”在海南,初次见到椰子树,吴冠中很兴奋,这与他过往所画的树都不同——灰白色的枝干,直中有弯,弯中有直,在直与不直和疏密中。
“吴冠中笔下的海南很‘洋气’,他画的是海南,但色彩很高明、很清雅,他在油画中融入了中国画的意境美,有气韵,有诗意。”王家儒感慨道,吴冠中坐火车从海南回北京,带着大包尚未干透的油画写生作品,怕画被压坏,他把座位让给画,自己一路扶着画,站回北京,双腿完全肿了,心里却是高兴的,因为画安然无恙。
1991年7月,吴冠中接受了法国文化部颁发的“法国文化艺术最高勋位”;1992年,从来不办画展的英国伦敦大英博物馆举办了“吴冠中——二十世纪的中国画家画展”;2000年,吴冠中入选法兰西学院艺术院通讯院士,是首位获此殊荣的中国籍艺术家,这也是法兰西学院成立近200来第一位亚洲人获得这一职位,为中国艺术在世界上争得了荣誉,在中国艺术史册上留下灿烂一笔。然而,一向视画如命的他,在生命的最后几年,把他的代表作品无偿捐给了中国美术馆、上海美术馆,只给每个孩子一两幅留作纪念。
“我一生只看重三个人:鲁迅、梵高和妻子。鲁迅给我方向给我精神,梵高给我性格给我独特,而妻子则成全我一生的梦想,平凡、善良、美。我感觉以后我散文的读者肯定比欣赏我的画的人要多,我的终生情人是文学。”越到晚年,吴冠中越觉得绘画技术并不重要,内涵最重要,晚年他出版了散文集《我负丹青》。也许他不该学丹青,该学文学,成为鲁迅那样的文学家,是丹青负了他。(徐晗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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