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一名标准的北方60后。
70年代上技校,80年代进国企,90年代结婚生子,00年代遇到国企下岗潮,10年代自主开店创业做电脑生意,摸爬滚打到了20年代补缴完社保后光荣退休。
像大多数留守父母一样,在传统观念的驱动下,让子女获得更幸福的生活,是他们毕生追求的目标。在与母亲的充分沟通下,老两口坐上了前来北京的火车,成为数十万陪伴子女的北漂家长一族。
初来到北京的日子是乏味的,由于疫情的管控,加之远离了之前的圈子,老两口的不适感与日俱增,除了每日三餐和收拾屋子,基本没有大展拳脚的地方,电视+公园成了为数不多释放精力的内容。
我爹经常感叹,“怎么人生一眨眼就到了躺平的年纪”。刚退休的人突然闲下来,免不得要长吁短叹,终于在来到北京半年后,老两口绷不住了,提出了要回家的打算。
作为子女,深知老人回家的根源,于是开始和父亲一起计划,利用他之前做电脑生意的专业度,加之北京海量闲置二手采购渠道,做专业门槛高但投入低的二手回收再转卖的生意。
这样不仅能有收益回报,也可以作为他们业余生活的调剂,可谓一举两得。
在选择二手平台时,也与父亲稍作了研究。因为曾常年“混迹”于互联网公司的经历,养成了先看数据与尊重马太效应的习惯。
平台的活跃用户数,可能将直接影响生意起步的快慢。从活跃用户数来看,截至2022年双十一,闲鱼的移动月活用户突破1亿,用户数超过3.5亿,处于二手电商行业的领头羊位置。
交易保障方面,因为闲鱼背靠阿里,规则比较完善,流量比较占优势,交易的可靠性比较高,最终与父亲决定先在闲鱼上尝试。
跟父亲达成共识后,说干就干,建立好账号做好定位,并确定以数码产品为主,其它闲置为辅的方针策略。
数码产品是标品,只需要区分功能好坏和成色问题,北京又是相关闲置的货源地,信息差带来的是利润空间比较大,而相对比家具设备等大件物品,数码产品快递成本可以忽略不计。
父亲也发挥了他在工厂工程师的钻研精神,将闲鱼的规则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万事俱备,接下来就是最重要也是最基础的没问题,货从哪儿来。起初的解决方案只能从自己和身边人手里搜集。
作为资深数码与消费爱好者,我将多年积攒下来的电玩、音响设备与相关数码悉数清理,交于父亲帮助他开展业务。
那段时间父亲像小学生一样,逛遍了论坛与各大QQ群,学会了定价与命名规则,没几天就出了第一单,炫耀着叫来母亲一起帮助打包。
第一单是一对先锋进口音箱,父亲将其精心擦拭,并检验完所有功能后,以700包邮的价格售出。
在接下来的日子中父亲一边随手刷着快递信息,一边寻找其它货源。
小区群、回收站、房产中介,都是他的目标客户,纷纷加了微信,于是没过几日,家里阳台就堆满了路由器、功放、电脑、二手相机等物品,每天的生活又融入了擦洗、调试、拍摄、问答等内容,常常在凌晨两三点还在回复买家的询问。
正当父亲憧憬着大干一场的时候,打击随即降临,买走音箱的卖家收到货后以成色原因提出了退款,父亲碰到了职业“刀客”。
这里要解释一下刀客的意思,在闲鱼这个鱼龙混杂的小世界中,因为二手物品成色、功能以及使用的问题,往往没有办法很好的去界定价值,平台往往会倾向于买家的诉求,于是滋生出一批“刀客”,类似于现实世界中的职业打假人。
“刀客”在买到货物后,以成色等没法标准化的问题进行退货,强迫卖家接受他的砍价诉求,卖家不仅要承担货物来回运费,还有可能经历被偷偷换件和恶意损坏的过程。
父亲盘算了好久,最终在700包邮的基础上又便宜了100作为补偿,才让交易完成,算了一下这单抛去快递成本与音箱成本,赔了50元。
闲鱼作为阿里旗下闲置交易的平台,无论是最顶端的战略规划,还是微观的运营活动,其最终目标都指向同一点,那就是促进交易。
而二手商品由于其特殊性,也衍生出了交易效率低、交易**多等一系列问题,后期闲鱼通过打通支付宝将蚂蚁信用引入并直观展示,从而促进交易的曲线方案。
吃一堑长一智的父亲,在后续的交易过程中,也会先看对方主页中的信用,信用中等以下的买家,一律不出售商品或只见面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从而保证回款,避免**。
经过两个多月的时间,父亲已经完全掌握了闲鱼的上架、命名、交易、权重等规则,做起来也慢慢得心应手。
更重要的是,父亲在闲鱼上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网络好友,闲鱼俨然成为了他的第二社交软件,使用时长快赶上微信,甚至还买了数把乐器,想完成年轻时期的音乐梦。
因为专业度高、回复快、态度好加上发货及时,六个账号共同维护下,基本每天都能出几单,刨去快递和采购成本,一天也有三四百元收入,有时候父亲也会感叹,没想到不起眼的二手物品居然也藏着这么大的商机。
机遇也在不经意间悄悄降临。在之前寻找货源过程中,父亲结识的中介,经常在朋友圈中为相关业主和租户转发闲置信息。
这其中也常常有大公司的闲置信息。由于搬家、公司业务萎缩等等原因而带来的巨量闲置与资金积压,成为了压倒众多公司的最后一根稻草。
父亲的商业嗅觉还算灵敏,经常以快速打包价,利用数量优势换取价格优势,每次给出的回收价都比正常废品回收渠道要高一些,于是中介都会优先将相关信息转发于父亲挑选。
父亲第一时间从中介获悉一家大公司歇业闲置信息,并以不到采购价一成的价格,拿下了一百余台电脑、打印机与投影机等硬通货。
经过测试、维修与擦拭后,价值翻了三倍,由于之前的基础打得好,一经上架曝光突破了80万,成为了闲鱼该类目的现象级爆品。
在父亲生意不断好转的过程中,我对二手平台的认知也逐渐有了变化。公平讲,二手电商平台不仅仅是一个互联网跳蚤市场。如果你在这上面花足够多的时间,会发现,这是一个用来观察多样生活的电子触手。
你能看到在北京五道口因疫情倒闭的餐馆老板抛售全套99新厨具,打包只要2折;逃离北上广深变卖家产的失业互联网人,附送一沪漂的心酸故事;失恋的人寻找情感寄托,付费找陪聊;以及分手后女生转手前男友情人节送的奢侈品却发现是高仿。
当然也有像我父亲这样的北漂家长们再创业的故事,现实生活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闲鱼用户的自由空间也大的让人咂舌,没人规定在上面一定要卖二手的东西。甚至有些人从不交易,只是为了晒出绝版商品仅供展示。
最终,父亲意外收获的大公司闲置成为现象级爆品后,这一百多台闲置仅用半个多月时间就被一扫而空。
而这次一万多投入换来了三万多收入的“战役”,使父亲在退休后重新开启了职业生涯第二春,也让父亲自嘲道,没想到自己的退休综合症居然是互联网治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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