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是沈从文于1929年以湘西农村生活为题材创作的一篇短篇小说,在1988年,被导演谢飞搬上荧屏,同年,电影《湘女萧萧》荣获法国蒙彼利埃国际电影节金熊猫奖和西班牙圣赛巴斯蒂安国际电影节堂吉诃德奖。
这部小说主要讲述一个乡下童养媳的遭遇与悲剧命运。12岁的萧萧被叔叔嫁进杨家坳的一处大户人家,与还未断奶的3岁娃娃成亲。15岁时,萧萧被婆家长工猛烈追求,芳心暗许时不慎怀上孩子,后来被婆家发现,最终因生下儿子,得以逃脱沉谭和发卖的命运。
沈从文的小说大多有湘西人性世界和都市文明世界两个并存的世界,他是用对湘西人性世界的反观和都市文明世界的深思,深刻展现人性与传统的对抗和挣扎,旧俗制度对人的碾压和禁锢,以及对底层人民的同情和悲悯。
热闹喜宴的背后,是湘女无可奈何的命运
云雾缭绕的山谷里,溪水潺潺欢唱,错落有致的梯田间,已有人家升起炊烟,院子里捣动谷粒的木臼咚咚作响,这一切似乎比往常来得更早一些。
远处河水xx,一只乘着大红轿子的船,正伴着热闹的唢呐声悠悠驶来,帘子后面正是金钗之年的萧萧,12岁的她在叔叔的陪伴下,翻山越岭,穿巷过桥,几十公里的路途颠簸,让她的脸上爬满了倦色,不耐烦地问叔叔:还有多久才到?。
寻常人家嫁女儿,父母和闺女定是要抱作一团,哭天抢地,不舍分离。然而,萧萧没有母亲,从小寄养在叔叔家的田地里。出嫁对她来说,不过是从一处换到另一处,继续寄生罢了。她没有哭,也不害怕,她是什么事也不知道,就成了人家的媳妇。
新娘子的到来让杨家坳热闹极了,轿子落下,一群调皮的孩子挤在轿门前,吵吵嚷嚷,探着脑袋寻新娘子身影,远近乡亲都赶来凑热闹,一时间笑声、哄闹声、锣鼓声无节奏地交织在一起,竟和谐般地奏起“喜宴”的乐歌。
萧萧的婆家是这个偏远村落的大户人家,家中几十亩田地,还雇了两个长工哑巴和花狗,一起帮衬做工,日子算是富足又生气。婆家有一个独苗儿子春官,3岁的娃娃走路还不稳当,终日缠着母亲要奶喝。
大喜的日子,新郎官不知怎地,哭闹不停,心急火燎的母亲,把孩子抱入怀中,给他唆了两口奶,便作安抚。
正厅大堂上,萧萧跪在地上等着丈夫一同行礼,春官被婆婆抱过来,小家伙竟非常不给面子,一撂挑子,往地上一躺,打着滚哭啼,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萧萧撸起垂在眼前的珠串儿,偷偷望了一眼春官,也被逗乐了。
不得已之下,家人只能安排一只大公鸡代替春官,与萧萧完成了拜堂之礼。
在这里,萧萧代表的是绝大多数湘西女儿,在封建礼教压迫下成为童养媳,早早失去了选择的权利,命运自出生时就已经被剥夺。一场啼笑皆非的成亲礼,无情**了天真少女的一生,看得人心里五味杂陈。
关于“女学生”的谬谈,实是传统礼教与认知觉醒的对抗
过了门之后,萧萧应着规矩,叫小丈夫作“弟弟”。婆婆算是脱了手,将儿子全权交给萧萧。能干的萧萧一面绩麻、纺车、洗衣、种地,一面细心照顾着小丈夫。
萧萧用一口背篓驮着小丈夫,钻在田间地头玩耍,或是爬上草堆子,带小丈夫看月亮,轻轻唱着歌谣哄他入睡。
不论做什么,到哪里去,小丈夫总跟在萧萧身后,小丈夫有些方面很怕她,当她如母亲,亲昵得很。
几次降霜落雪,几次清明谷雨,萧萧长大了。在婆家虽有干不完的家务活,身体劳累,但白米饭管够,萧萧一下子蹿成了女人样子,但心却还是一颗糊糊涂涂的心。
这日,晚间饭罢,一家人坐在院子里闲聊,两个长工簇在祖爹身旁,花狗把在城里看到“女学生”的事情说给众人听。
花狗的描述里,女学生没有辫子,像个尼姑,穿着短袖上杉和半截白裙,细嫩的胳膊和大腿,****在外面,让人没眼看。
众人听后大笑,仿佛花狗口中的不是人类,而是天外来客,近乎另外一个世界生活的人,与他们这个遥远的村庄没有半点关系,可以当做怪谈笑上一整年。
萧萧倒是不脸红“女学生”的穿着,对她们越发感兴趣,追着祖爹问更多关于女学生的事情,祖爹在村里是个有身份的人物,对外面的世界见识颇多。
文中写到:她们穿衣服不管天气冷暖,吃东西不问饥饱,晚上交到子时才睡觉,白天正经事全不作,只知唱歌打球,读洋书。她们一年用的钱可以买十六只水牛。她们在学校,男女一处上课,人熟了,就随意同那男子睡觉,也不要媒人,也不要彩礼,名叫“自由”。她们被冤枉了,不d咒,也不哭,她们更不怕男子。
祖爹详尽地描述了女学生,婆婆几人“啧啧”努嘴,说她们稀奇古怪,而此时,萧萧心里却荡漾出异样的情绪,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愿望在呼唤她,她竟生出做“女学生”的心思。
在偏远的旧村落里,被传统礼教禁锢数百年的人们,以耕田纺纱、种粮收麦为正经事的人们,根本无法理解女人为何要读书,更不懂何为自由恋爱。老天、宗族、父母、孩子,根据重要程度依次排序,田间的事靠老天,儿女的事靠父母,何时轮到“自由”说话了。
15岁的萧萧,却在心里开了慧眼,从此以后“女学生”便常常走进她的梦中,这是一种对未来自主的认知觉醒,这是一种对自由独立的思想启蒙,这也是一种对传统礼教的分庭对抗。
萧萧情窦初开,暗流涌动的情潮下,是对男权压迫的挑战
婆家的长工花狗,面如其心,长得不算正气,比萧萧大了10岁,血气方刚的年纪,对村里少有的娇俏少女,暗自萌生情愫。
花狗常常借着哄春官开心,靠近萧萧,围在她身边唱带有挑逗意味的山歌,有时,兴致来了,不顾身旁的春官,直接用言语拨弄萧萧的芳心。
渐懂人事的萧萧,仿佛也听懂了歌里和话里的意思,羞红着脸抱着春官赶紧跑开。对于花狗,她有时觉得害怕,不许小丈夫走开,有时又想有花狗在身边,打发小丈夫走远一点。
一日,萧萧领着春官在螺蛳山打猪草,突然被一场大雨拦截在半道,浑身尽湿,萧萧见状连忙将春官背去附近磨房避雨,淋透的衣服穿着有些难受,于是,萧萧躲到拐角的草垛旁,打算褪去抹胸的白布。
谁料,布条方才解开,花狗为了躲雨急匆匆冲了进来,他色眼如炬地盯着萧萧,眼中仿佛攒着一团火,似要吞噬掉萧萧,吓得萧萧直往草垛里钻,她又羞又怕,忙用稻草遮身。
花狗见状,忙将春官哄出磨房,而后放开驱动水碾的木闸,慢慢地朝萧萧走去,他哄着萧萧,说自己喜欢她多年,还发誓不把事情告诉别人。
青春涌动的荷尔蒙止不住的作祟,萧萧听了他的d咒,就好像一切有了保障,便随了他的心愿,就这样成为人妇。
事罢,想起刚才的糊涂,萧萧仿佛明白做了一点糊涂事。
萧萧飞蛾扑火般的爱情,就在这豆蔻年纪间,燃烧开来。她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意味着什么,那是她第一次初尝禁果,也是第一次触碰到所谓的“爱情”,对父母包办的背叛,对男权压制的自我解放,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自在。
麦黄四月到六月,两人背地恋爱之后,萧萧怀孕了,她把这件事告诉花狗,花狗心中也是紧张,为了宽慰萧萧,又发起誓,d咒不辜负她。
但是萧萧心里还是害怕,她害怕肚子里那块肉,迟早露馅,那将是一场弥天大祸。
不久,村里年纪轻轻的寡妇,巧秀她娘,因为死了丈夫多年,加之生活不堪重负,身心俱疲的她,在一个深爱她的男人那里,交出了真心和身体。
被村里人知道后,将两人拖到祠堂,将男人打断了双腿,寡妇则被乡民装进笼子里沉了谭,众人举着透着冷光的火把站在岸上,男人们眼神冷漠而凉薄,只听“噗通”一声,寡妇被推进水塘,随即发出寡妇凄厉的惨叫,河边上的女人们捂着嘴,眼泛泪光。
在传统礼教下,挤压变形的人性,让人可悲又可叹。20多岁的女人因为寡妇身份,活生生被剥夺了一切幸福的权利,在男权社会下如蝼蚁般生存。更加可悲的是作为同类的认可和默许,在对人性畸形的压制下,这种观念已经根深蒂固。
反传统到被同化,是时代女人的挣扎与妥协
在见识到这桩惨剧之后,花狗心中惧怕,连夜收拾行李,偷偷逃出了村子,消失无踪。
这方,萧萧闻知花狗跑了,仓皇地直咬手指,眼泪不听话地夺眶而出,此后剩下的只有自己了,也只能靠自己。
肚子渐渐有了形状,萧萧担心更多的人知道,就去镇上的王母庙抓了一把香灰,混着井水咽下去,求着菩萨拿到她肚子里的倒霉东西,哪知道,她拜的竟一尊求子观音。
眼见肚子越来越大,萧萧心里越来越着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她步了花狗的后尘,也想要逃走,正当收拾东西之际,就被家人发觉了。
婆婆一家人气急败坏,没想到没等春官长大,这丫头肚子里就被人抢先种了种。他们在一起商议是将这丫头沉谭还是发卖!
叔叔见状求情,希望给孩子一条生路,做发卖还能挣点银两,算作对杨家人的补偿。
因为肚中有孩子,萧萧迟迟没有人要。
次年二月间,萧萧坐草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团头大眼,声如洪钟,婆婆一家见了欢喜极了,也就忘了那些个不愉快,依着规矩,好生照料萧萧坐月子,蒸鸡蛋喝江米酒补血。
一家人给孩子起名牛儿,寓意壮硕如牛。借这个儿子的光,萧萧逃过了被沉谭或者发卖的命运,她终究还是做不了“女学生”,一番挣扎之后,选择了妥协,继续靠着儿子和丈夫寄生,这就是命。
萧萧与春官圆房这天,牛儿已经12岁了,在家人的商量下,为他迎娶了年长6岁的女郎做媳妇。这天,红轿子里迎来了第二位萧萧。
丈夫春官已经成为一名学生,放学回来的春官看着家里满堂喝彩似曾相识,默默无言地跑到不远处的堤岸上,看着远方不发一言,但却好像有无尽的话想要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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