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夏日温暖的冬至未至之时


最近看到很多人的网名都在用“夏至未至”,猛地想起自己在年少时也写过一份稿子,叫《冬至未至》,写的是一个叫贾依蔓的发小的一段经历,似乎也是写在零六年,也好像是零八年,这几年过的浑浑噩噩,记忆也散得成了碎片了。只记得快成稿时的一次旅途中散落了近一半,一怒之下将剩下的撕成粉碎扔在了山谷里。回忆起了当年的点滴,感触还是有的,决定重写下当年的记忆。

已经不记得那年他多大了,只记得他与我同年或略大一年。似是初中刚毕业,抑或刚上高中,因为跟他父亲吵了一架,就选择了离家出走。
记得很清楚的是,他是学校的尖子生。刚上初中不到半年,就被破格从普通班调到了学校的秘密实验班,各科优异又性格乖巧的他成了那年老师和学校的希望寄托,学校压力很大,好久没出过能上的了市一中的学生了,同样给他的压力也很大,各种教学方式在他身上实验着,那会儿我们都不懂那意味着什么,只是他跟我说,学习没当初有**了。
他家庭和我差不多,自幼父母不在身边,写爷爷奶奶生活了几年,初中以后就自己一个人过了。每天放学后我们一人守着一个几百平米的大院,谁也没说过害怕孤独,也没说过想家人之类的。那会儿我们唯一爱做的就是听收音机,然后看谁出了新专辑了去买回来听。别的同学跟父母去旅游,去游乐场,去新东方学英语,我们,只是守在家里鼓捣自己的小天地。小小的收音机,CD,磁带,成了那个青涩时代孤独的唯一宣泄,只是我们谁也不肯说,也许,只是还不懂。
他精力总是很旺盛,经常大半夜两三点地在两三米的在我家钢制大门敲的能让整条大街的狗乱叫,然后拉着睡眼朦胧的我叫我陪他下象棋,一下就一宿。天快亮了就跑回家洗把脸,当我决定赶快补个回笼觉的时候他已经来叫我来上学了,还必须是跑步去。上了课我带着黑眼圈打阿欠,他却兴奋地乱叫。那会儿好学生是可以在课堂上随便发言的,包括你可以随便使用任何分贝任何形式的噪音,例如狂吼,敲桌子,拽书。我也很自然地经常被他的突然一个抢答吓得困意全无,满脸通红。

初中班主任后来提起我们说他做的最后悔的是刚入学就打了我们。倒不是说做为一个老师打学生不对之类的狗屁道理,他的学生都被他打过,而且不是一般地打,打一次让你几天站不直坐不下那种。他总是战战兢兢地回忆说,那会儿还不了解你们,后来想起来真怕当时那几棍子打的你们没了棱角,成了普通学生,那会是他教育生涯的遗憾。但他也说,当初要没多打几次,我们几个想来还是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的。
说起那几棍子,这么多年了历历在目。
先说我被打。开学第一课,教育课,无非是介绍学校,介绍老师讲纪律之类的。大晚上的停了电,黑不隆洞的教室里,我又是近视眼,他在上面讲,我看不清人,也就当听不见了,在下面哼着歌,摆着京剧里的兰花指,说是哼歌,其实不发声的,还没那么胆大,刚入学就嚣张成那样。不料被他看见了,他也近视,但戴了眼镜,我以为我看不见别人,他也就看不见我了,后来想起来都觉得掩耳盗铃那词是为我发明的,而且就是班主任发明的。
当时到也没怎么的,无非就是骂了两句,可后来一件事惹怒老头了。教室里是安装监控器的,我想最大的用处无非是高考或中考时监控下,后来成了学校监控老师和学生的利器了。刚去学校见希奇,三天两头拿个扫把往上顶顶,然后学校就会派人来重调整回位置。后来学校怒了,有一天上早自习校长亲自跑到教室恶狠狠地对我们说,要再发生一次查出来胳膊打断腿打折,吓得我脸都青了,但还觉得没事,因为校长说的是下一次,大不了我以后不打那东西主意了。
悲剧发生在侥幸之后。老头笑眯眯地走近教室,一个一个地把人叫出去审问,第24个同学回来后悄悄对我说,放心,还没人说出去是你。结果第25个回来我就决定自己出去自首了,因为第25个是我的死对头,回来只对我唉了一声,果然,还没等我站起来,老头儿就走进教室对我说,来,到讲台上来。我只好哆嗦着一步一步走上刑场,只见他从教桌下面拿出凳子来,一脚踩下去,胳膊粗的一根腿被踩下。
当时觉得这老头虽然看上去老气横生,还挺生猛的,其实人家当年才25岁。当着全班的面,他对着我**和大腿中间狂抡,依稀记得是第15棍的时候,停了下来,说了句下去吧,今天还没吃早饭了,于是我又哆嗦着走下刑场,整个过程面部没发生过一点变化,其实心里觉得胆都吓裂了,只是不敢表现出来。自打那以后一礼拜,我站着腿疼坐着**疼,睡觉都得趴着睡。贾依蔓看着趴在床上的我,脱下我的裤子看我大腿,我说看到什么了。他说什么也没看到。就把我手拉后面让我摸,明显地我感觉我在摸一根刻满一厘米深刀痕的木头,只是那木头很疼。我是第一个被打的,但后来却很少打我了,看着一个个同学被他蹂躏,我总是怀着一慈悲的心态看着他们,因为我是过来人,我知道那种“上课不会打瞌睡”的感觉。
贾依蔓挨打就莫名其妙多了。第一次挨打罪名是抄作业同伙。这也怪他学习好,那天上学早自习前,后座的女生偷了他的作业抄,在批作业时被发现两人作业“似有雷同”。然后就有“明察秋毫”的老头习惯性地审问了,果然那女生挨了三板手心手供出了他,但也只是说抄的他的。这下好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手上挨了三十大板,还是左手,不让打右手。后来才知道是被抄了作业。他哭笑不得地对我说,怎一个“被”字了得啊!
第二次挨打也让人捉摸不透。中午上学大家都去得早,在一起闲聊,打闹,他在中间走道边坐着,过来一女生,他正好一伸腿,你们猜怎么样了?那女生蹦了一下就跳过去了,可不巧的是,让老头看见了,说故意绊人,得,还是那根棍子,还是14下,打完后,贾依蔓咬着牙问我,饭桶,他第一次打你时是不是说没吃早饭。我说嗯,怎么了。他眯着眼说,老头估计午饭也没吃。我问他不疼?他说,疼,感觉他在攒着一起吃晚饭。果然,晚上回家后我看到他的腿上血丝都渗出来了。

中考后出乎意料地,学校有一百多人进了市一中,还有几个进了省重点高中,校领导乐地说,教学严了果然有效。其实他们不知道,实验班里有多乱,每个学生都是按自己的方法学,没把学校纪律放眼里。
贾依蔓也在一中了,可没过多久转到了省实验中学。后来才知道,他中考数学四十多分的题故意没做,不小心跟他爸提起了,然后他爸跑到省实中领导那走了后门,又把他转过去。我问他为什么没做,他说,因为他家人不用再出差了,就在市里工作了,想在有家的地方上学。这下又要到省城去上学,别说举目无亲了,连我这狐朋狗友都没了,我扶了下刚换的350度黑色大眼框,严肃地对他说,贾依蔓同学,就凭你一身来自热带雨林的尿骚味,走到哪还怕没几个来哄骚的野蜂淫蝶?说这话我其实是吃醋的,那会儿他已经一米七八了,长得棱角分明,又不代眼镜,学习又好,**后面跟的花痴很多,经常让我们感到自惭形秽。
在贾依蔓面前我唯一的优势就是英语比他好,我感觉这是天赋,但他非要缠着问我有什么学习秘笈,然后我只好无奈的举着英文歌曲磁带说,这就是秘笈,我天天都在听歌。其实我觉得那就是天赋,因为我基本不学英语,就每天听歌,然后看一遍书就好了,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进了语境了。我看得到他的辛苦,确实每天都在听,在背,可我帮不上,因为我也不知道差距在哪。去了省高中了,磁带代不走了,CD也废了,于是他要买MP3,就去跟他爸要,结果被拒绝了,理由是怕影响他学习,我没好意思说什么,其实我也跟我爸提过,但理由一样,结果也一样。甚至一有次承诺我说怎么怎么样就去买一个给我,至于到底要我做什么是真忘了,但反正我做到了,然后被忽悠了,自那以后我就不对他们的话抱任何希望。在我眼里,没几个人值得信任了。
算起来前前后后他竟然提了几十次要买MP3,得到的只有一个结果。他爸似乎和我爸商量好的,同样把他忽悠了一把,这下他不干了,第一次对着电话跟他爸爆粗口,原话大致意思是他爸少抽几盒烟就行了,但可能代了一个不干净的字。我知道他的,脾气上来谁也拦不住,初中一次跟班主任讨论问题,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各种粗话都喷上了,最后逼的班主任退了步,几天没来上课。然后他爸两月没给他打生活费,电话也没打过,基本没联系过。后来打钱过去发现钱就没动过,刚开始还得意,后来心慌了,跑去省城去看他,结果找不到他,校领导说他已经两月没上学了,学校已经按辍学处理了。他爸死活不承认一个MP3断送了他的前途

这个消息传到我这的时候,我也只是笑了笑,因为我也退学了,与其说是自己退的,倒不如说是“差不多劝退”。
后来回忆起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和贾依蔓诸多的类似经历其实源于类似的家庭,以及形成的类似性格。唯一的差距是他不爽要发泄出来,而我,要埋在心里。在我感觉自己跟家里的矛盾和学校的不满到了不可调和的时候我不想上学了,我泡网吧,旅行出走,不跟任何人讲,然后肆无忌惮地再回到教室上几天课,然后继续逃课,出走。
学校的规定似乎是缺满二十课时就劝退,而我,算算应该逃了一百多课时了,有一次甚至连着四五天没去,那年的整个寒假补习一个月,我都没去,最后竟然还把补习费退给了我。可见学校对有希望学生的“网开一面”。最后学校承诺给我单独的公寓,可以不上自习,可以不上早操等等优厚条件,被我嗤之以鼻地拒绝掉了。我连我爹都不信了,会相信你们?一年的学校管理让我看到的只是一些一天起来只会把着书埋头算题的呆子,多少有个性有特长的学生被拒在门外。家里呢,平时不闻不问,成绩不好了黑着脸问你怎么回事,想想还没一个人生活好,至少我还有快乐。贾依蔓,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不久后的一天,突然在网上看到有人加我好友,打开资料看,什么也没有,昵称是假人,然后我用练了两年的五笔破口大骂,贾依蔓你个孙子在哪呢。等了半天才甩过一句来,你怎么知道我是贾依蔓。我苦笑着,看这名字我就能闻到你身上那股来自热带雨林的尿骚味了。然后对方回了一句,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懵了,似乎真以为是认错人了。捏了把鼻涕,擦了擦泪,刚想说不好意思的时候,窗口又出来了:唉,是我。一瞬间我石化了,一分钟后我切成了搜狗拼音,把能想到的骂人的话全骂了出来,实在没骂的了,就随便敲键盘,敲出了长达三四百字的联想词,最后感觉哭不出来了,键盘也敲不动了,才问到,过的还好吗?等了好久都没回,丫下线了。
当晚我不知道怎么过的,浑浑噩噩地在街上躺了一夜,心里一直在想,他会在哪,他在干什么,他过的还好吗。其实我知道都是白搭,他不说话肯定是不想让我知道,可是不甘心啊。
偶然我翻开了他空间,看到他写过的几条重要信息——
“我宁愿自己打工,也不再接受你的施舍。”
“燕,我到海南陪你。”
“一个月的辛苦,虽然还不够到海南的车票,但足够我离开这个城市了。”
“山西的冬天要来了,往南走,南方不冷。”
“列车路过霍州时,依稀下雪了,只是这里依旧冬至未至,大雪无雪”
“河南也不过如此。”
“列车到武汉就得下了,赚一点路费再上路吧,燕,等我。”
“这个冬天不太冷。”
下一条隔了两个月才发表的
“卖画为生……”
“我一个人吃饭 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也一个人看书 写信.自己对话谈心.只是心又飘到了哪里.就连自己看也看不清……”
“即使当初的选择是错的,我也要一错到底,不回头。”
——之后便什么也没有了,我猜想,贾依蔓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而且肯定不在海南了。可是我感觉到了他的难处,因为在他身上散发出了过强的艺术气息或者说是浪漫主义,他一个人闯社会这样的结果只有是碰壁,不断地碰壁。

我决定放下手头的一切去试着找下贾依蔓,即使找不到,顺着他的路线应该有点什么发现。这时已经是另一个冬天了。
可是我错了,我发现贾依蔓在一直说谎,去武汉的车根本不路过霍州,霍州过临汾也不会一边下雪一边不下雪,他是故意的。这样说来,他过的更不是很好了。否则他不会有意欺骗,不管是在骗谁。我到底该选择哪条路,路过霍州的,还是去武汉的。我彷徨了,于是我选择留下来,随他去。

这是第八条,写在2022年8.20,前七条是在2014年7.18存于网盘的,我居然还能找到。
再找到是因为我见到了那个人,在抖音上,一个胡子拉碴抱着吉他在唱歌的胖大叔,在南方一个旅游业特火的城市。
我通过许多方法,找到了那个酒吧,酒吧老板说我可能认错人了,但我坚定我没认错,直觉,直觉是不会错的。老板说这是他们本地的一个红人,白天他去给旅游的小姑娘画画,晚上到酒吧唱歌,随性的很,想唱什么唱什么,不想唱就不唱,他还是两家饭店的大老板,有钱的很。当我说想要他的联系方式时,老板很委婉再跟我说了一遍我可能还是认错人了,因为他说他是山西的,但不记得有我这个朋友了。听完这句话我当时蒙了,一整天都恍惚着。
几天后我想明白了,这就是青春吧,你最深处的记忆,可能只是别人的一个小插曲。你念念不忘的别人一转身就投入了新的世界了
再见,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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